對遠方,人們總是懷著一分美好的憧憬。有人旅行是為了休息,有的是為了發現,有的是為了在旅行清單上註銷一個國家和城市,那麼,你呢?
著名旅行節目製作人、旅行暢銷書作者瑞克·史蒂夫斯 (Rick Steves) 認為旅行有三個層次:
第一個層次是休閒、度假,
第二個層次是了解歷史與文化,
第三個層次是做一個朝聖者,尋找生活的意義。
瑞克·史蒂夫斯的公共廣播系列《和瑞克·史蒂夫斯一起旅行》和他關於歐洲旅行的書籍,是我們家歐洲自由行的指南,每次旅行都是帶著他的書,並用手機下載了他歐洲導遊的軟件,邊走邊聽。無論是走在義大利佛羅倫斯的大街,還是在西班牙高第設計的聖家堂,或是在倫敦的聖保羅大教堂,瑞克的聲音帶領著我們去領略異域的歷史、文化和風土人情。
2024年10月,聽朋友說瑞克·史蒂夫斯要到洛杉磯千橡市的音樂廳演講,我們立刻購票,想一睹真面目。當他出現在舞台上時,身穿深色的便裝,腳穿旅遊鞋,好像剛剛從一次旅行中歸來,他一手持麥克風,另一手插在褲袋裡,侃侃而談,就像是從他的旅行電視節目中走出來一樣。原定一個小時的節目,延長到兩個小時才結束。節目有兩個部分,第一部分關於旅行;第二部分,談旅行為何是一種政治行為。
首先,瑞克·史蒂夫斯談到他是如何和旅行結緣的。1969年,14歲的他首次前往歐洲,與父親一起參觀鋼琴工廠;18歲時,他擁有一架鋼琴。他開始自己旅行,通過教授鋼琴課資助旅行。23歲時,他坐汽車去土耳其的伊斯坦堡和尼泊爾的加德滿都。25歲時,他決定在做鋼琴老師還是旅行老師中做出選擇,最後他將家鄉的一個鋼琴演奏廳改成了旅行演講廳。那時他剛剛自費出版了他關於歐洲旅行的第一本書《走後門遊歐洲》(Europe Through the Backdoor).
瑞克·史蒂夫斯的書,最初提供給大家購票旅行的指南;後來,開始介紹飲食、文化、歷史;最後,談到旅行的意義。他主持了100多個公共電視台的旅行節目,包括「瑞克·史蒂夫斯的歐洲」。
現在,瑞克·史蒂夫斯每年大約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歐洲度過,研究旅遊指南,拍攝電視節目,並為旅行者尋找新發現。
2019年,我和兒子去西班牙巴塞隆納 (Barcelona) 自由行,在市中心逛街時,打開了他的語音導遊軟件,上一刻還走在繁華的大街和遊客摩肩擦踵,下一刻就拐進一條清幽小巷子,看到一家咖啡館。拱型的玻璃門、深咖啡色的門框,右面立著菜單,左面的玻璃窗有一副畫,上面寫著「四隻貓」。原來,這就是著名的「四隻貓咖啡館」(4 Gats/ 西班牙文Els Quatre Gats),畫家畢卡索出名前常常和藝文界朋友在此出入。
我們進入咖啡館,點了幾樣點心,一面欣賞著牆上的現代名畫「拉蒙·卡薩斯和佩雷·羅梅烏在雙人自行車上」(Ramon Casas and Pere Romeu on a Tandem)的複製品-兩人穿著白衣騎著雙人自行車,還有各種盤子的陳設,一面想像著當年的畢卡索和友人聚會的情境。
關於旅行策略,瑞克·史蒂夫斯傳授了一些旅行的祕訣,例如,在關門前一個小時入場、事先買票 (city pass)、避免人群擁擠、避免旅遊旺季;他鼓勵美國人以一個當地人的身分旅行,吃當地人去的餐館,因為當地人是最好的評判者。他給予輕裝上陣的建議,一個隨身的行李箱和一個背包就可以走遍天下。在過去的旅行中,我曾經有過三次托運行李箱誤點到達目的地的經歷,造成不必要的麻煩,非常認同他輕裝上陣的理念。
瑞克提倡拓寬視野的旅行 。在旅行中,走出舒適圈,你會發現自己不再是大多數,而是成為一個異類,你可以體會一個異鄉人的心情。你發現美國並不是規範的定義者。有的地方年、月、日的次序與美國不同,不是說他們的方式比美國好,而是,這是另外一種方式,美國人的方式並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凖的。在中東一個國家旅行時,有一個人對瑞克說:「這個世界, 三分之一的人吃飯用湯匙和叉子,三分之一的人用筷子, 三分之一的人用手。我們跟你們一樣文明。」
瑞克總結旅行有除了休閒、度假、了解歷史與文化、尋找生活的意義以外,旅行也是一種政治手段。
這體現在一一當你發現你和其他人不同時,你的反應是什麼?他認為不是築牆,而是建橋,建立彼此的溝通。歷史上那些專制的統治者,就是希望人變得愚蠢, 利用人們的恐懼來實現自己的目的。
當瑞克決定去伊朗時,大家都覺得不理解。他開玩笑說:「在轟炸你的敵人之前,首先應該去了解他們。」在伊朗的德黑蘭,他看到一座八層樓的大樓,外牆畫著一面美國國旗,但是,條形被長條形的炸彈代替,星星被骷髏代替,宣傳畫的寓意不言而喻。走在這樣的地方,作為美國人難免會尷尬。
瑞克採訪本地人,一個頭戴黑色頭巾的女生說:「這是政府之間的事,不關老百姓的事。」這些宣傳畫由來已久,並不代表人民的意願。在旅行中,瑞克沒有想到的是,他在伊朗受到的友善超過任何一座其他的城市,包括他所住的城市西雅圖。
有一天,瑞克搭的車被堵在伊朗的街頭,旁邊一輛車的司機搖下窗戶,遞過來一束花,說是「給後座的外國人,為我們這裡的交通堵塞,說聲對不起。」 在瑞克的鏡頭下,那些帶著黑色頭巾的女子,有一種特別神祕的表現力。那些伊朗女子雖然披著黑色頭巾,身穿黑色衣服,卻擋不住青春的氣息,和對未來的憧憬。
瑞克談到在一些非洲窮困的地方,母親們每天要走很遠的路去打水。每打一口井需要5000美元,而美國派出的每個士兵需要每年花100萬,一個士兵一年的花銷就可以在當地打200口井,當那些母親們不需要去遠處打水,在家門口,就可以用水泵從井中取水,母親們會禱告說:「願上帝保佑美國。」這就是一個國家的軟實力。相比之下,靠著槍砲建立起來的硬實力,顯得多麼軟弱無力。
在演講的最後,瑞克放了一段土耳其旋轉舞。舞者是個伊斯蘭教的僧侶,身穿白衣,頭戴棕色帽子,他仰面朝天,以一腳為中心不停旋轉。中心的一腳,代表他的家和社區,另一隻旋轉的腳代表行走在世間。他一手向上,是從上帝那裡接受祝福,另外一手向下,是向人傳遞祝福。蘇菲舞,是一種禱告,在禱告中,舞者與神合一並成為神與世人相連的管道。舞者對舞蹈的解讀發人深思。
在演講廳,瑞克對在座的美國人說,作為美國人,我們以自己的傳統和文化為傲,然而,旅行教會我們,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獨立日,也都有自己的911,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歷史包袱,正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「美國夢」。瑞克說,這就是旅行帶給我們的人生體驗,歸來後,我們會有更開放的視野,不同的看法,我們會建造一個更好的世界,成為更好的自己──這才是旅行的真正意義。而不是自拍,不是在社交媒體上炫耀到此一遊的照片。
2024年12月14日,《紐約時報》有一篇關於瑞克·史蒂夫斯的採訪,題目是「瑞克·史蒂夫斯拒絕對世界持憤世嫉俗態度」,他提到,在這個變化多端的世界,國與國,人與人之間,有很多的不同和對彼此的誤解。
他說:「我很難相信外出旅行的人不被他們所見所聞所影響。我鼓勵人們去思考。被恐懼所捆綁的人,是那些從未旅行過的人,他們的世界觀受到商業新聞媒體的影響。而不受恐懼挾持的人,是那些去過敵對國家,並遇到過敵人的人。我最深刻的旅行經歷是去那些我不該去的地方:古巴、巴勒斯坦、伊朗。當他們見到我時,他們國家的宣傳就很難將我妖魔化,而當我見到他們時,我國的宣傳就很難將他們非人化。這就是旅行的力量。」
我們向往著去遠方,然而,瑞克·史蒂夫斯認為我們的足跡到過多少個地方並不重要,重要的是,歸來後,我們發生了什麼改變,我們對世界和自我的認識有什麼不同。那麼你呢,旅行對你意味著什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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